中国古代,在官场上追逐权势,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常有发生。
汉朝有个官员叫贾捐之,此人说来有些来头,他的曾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贾谊,活跃于汉文帝时代的著名人物。贾捐之在汉元帝时代担任待诏,为皇帝提供一些咨询服务,级别不算太高,但有机会接近皇帝。贾捐之谈起国事来,颇有些见识,议论也比较深刻,因此一度得到汉元帝的信任,多次受召见,意见也常被采纳。
当时有个宦官叫石显,专门负责在皇帝和臣僚之间传递信息。这样的宦官往往炙手可热,因为他们掌握着皇帝的日常信息来源,很多官员想见到皇帝,要通过他们。贾捐之和很多读书人一样,看不起这种专权跋扈的宦官,多次批评乃至于诋毁石显。后来石显就利用职权之便,从中作梗,阻挠贾捐之见皇帝,导致贾捐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升不了官。
贾捐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有位做长安县令的好朋友叫杨兴,虽然只是个县令,但长安县是当时西汉首都下辖最重要的一个县,所以杨兴有机会进入皇帝的视线,此时杨兴正好因为才能得到汉元帝的欣赏,成为经常能见到皇帝的新晋官僚。贾捐之就想走杨兴的路子,找机会再觐见皇帝。于是就对杨兴说,最近京兆尹这个位置空缺,如果能让我见到皇帝,我肯定能说服皇帝把京兆尹的位置给你。京兆尹是管理首都地区的首席长官,从长安县令升到京兆尹,相当今天北京一个区的区长升到北京市长。杨兴听完之后当然很高兴,就对贾捐之说:皇帝曾当面夸奖我,说我很能干,你能在皇帝面前帮我美言,我同样能在皇帝那儿帮你升官。杨兴说:“君房下笔,语言妙天下,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资治通鉴》卷二十八)君房是贾捐之的字。杨兴这话的意思是,贾捐之文笔高超为天下之冠,有这样的本事,当什么样的官最合适呢?做尚书令最合适,比现在这个官位上的五鹿充宗(五鹿是复姓)肯定称职多了。尚书令用今天的话说,相当于皇帝办公室主任,主掌各类文书。
贾捐之听完之后十分兴奋,说:“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资治通鉴》卷二十八)君兰是杨兴的字。贾捐之的意思是:尚书是百官之本,京兆是天下首府,要是我来做尚书令,你来做京兆尹,这个国家还愁得不到治理吗?那些有才能的人还愁没机会得到皇帝的重用嘛!八字根本没一撇,两个书生就这么相互吹捧、共同幻想着,踌躇满志,好像官位已在他们囊中似的。
两人经此密会之后开始寻找机会。首先杨兴让贾捐之不要再找石显的麻烦,石显现在是最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想升官可千万不能得罪他。然后呢?杨兴就让贾捐之一起写奏章给皇帝,要转说石显好话。贾捐之居然真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不再批评石显了,反而认认真真写了道奏章,大肆表彰石显是个好人。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贾捐之这个人的人品大有问题。一开始到处批评石显,现在为了升官又来说石显好话。既然如此,那你之前批评他又是为了什么呢?最后贾捐之还建议皇帝,要给石显赐爵,提拔石显的兄弟。
事实上,石显就是个仗势弄权的宦官,很多士大夫对他有意见。其中有些人对他有意见是出于道义,自始至终和他作斗争,不向权势低头。但也有些人对他有意见,是出于羡慕嫉妒恨,恨不能自己取而代之。今天的社会也是这样,有些人痛恨官员腐化,是为了追求社会正义,也有些人今天大骂贪官,明天上了位比他还贪。所以孔子说,若要全面看一个人,必须“听其言而观其行”(《论语·公冶长》),即不能光听他怎么说,关键是得看他怎么干,贾捐之就是典型的例子。
贾捐之和杨兴还是太幼稚了,以为向皇帝说了石显的好话,石显就不会阻挠他们的计划。石显又怎是吃素的,这种小伎俩岂能骗得了他。况且石显是汉元帝面前最红的大红人,还稀罕你一个见不到皇帝的人替他说好话吗?令贾捐之、杨兴想象不到的是,石显不仅没有领他们的情,反而反戈一击,要利用这次机会除掉他们。石显打听到贾捐之和杨兴之间的交易(即相互期许在皇帝面前替对方说好话以求美官),立即向皇帝举报,说他们暗地里兴风作浪。汉元帝派人追查,最后办案官员的结论是,贾捐之与杨兴“怀诈伪,更相荐誉,欲得大位,罔上不道”。(《资治通鉴》卷二十八)贾捐之遭弃市之刑,也就是斩首于市,杨兴被削夺官制,贬为刑徒。贾捐之、杨兴“求福得祸”的根本原因,在于想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不正当的利益。既然手段和目的都不正当,当然容易落下把柄遭人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