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乔治·乔丹在《平静的威严》中这样写道,“在追逐财富的比赛中,人们往往会牺牲时间、精力、健康、家庭、幸福和荣誉。这种种的一切都是金钱所无法买到的,或者一旦失去,是金钱所无法挽回的。”在生命的旅途中,现实中我们常常对货币资产有规划,对企业资产有规划,而健康这项个人的核心资产却往往被忽略。而生命终有终点,这是我们再努力也绕不过去的话题,每一位企业家都希望留给后代和世人虽死犹生的人格气场,但往往无法冲破“乐生畏死”的天性藩篱。我们有可能“主动到最后一分钟”吗?
在“财富的灵魂:家族企业传承密码”—2017 第四届中国家族企业传承主题论坛暨中欧第六届中国家族传承论坛“传承夜话”现场,医学人文学者、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教授王一方,北京银行私人银行部总经理聂俊峰,北京知因盒子健康科技总经理徐驰共同探讨“生与死”这个中国人传统观念上的“忌讳话题”。
现代医学:如何让我们更好地“生”?
北京知因盒子健康科技总经理徐驰表示,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特别是生命科学技术的发展,现在我们已经有更多的方式和方法可以很全面地更深层面地认识自己,从健康的维度与微观的维度,洞察自己的前世今生。他指出,“洞察”包括两方面,一是帮助我们了解自己的家族基因史,是否存在遗传性疾病和罕见性疾病,二是帮助我们更好地预防可能会发生的疾病。
“原来我们通过解剖可以在显微镜下看到我们的系统、组织、细胞,而现在我们还有分子生物学的方式,就是 DNA,可以从更小的维度认识我们自己,这有什么作用呢?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让我们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样的健康风险,科学已经发现除了外伤以外,其实很多疾病都是与遗传相关联的,最常见的就是出生缺陷,这是由基因决定的,于是我们有了这样一个方法—上个世纪由美国主导的人类基因组计划,为我们在从最小的层面上认识了解自己之后打开了一扇门,找到了一个方式,使我们通过更科学、更准确、更有价值的方式方法让我们在有生之年延续寿命,也让我们能够享受更多的品质生活。”徐驰说。
“在我们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运用金钱享受现代生物科技的便利与优越,让自己离健康更近,离死亡更远。”医学人文学者、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教授王一方指出,目前人们已经完全可能通过医学手段延长寿命,提高生命品质。
但让曾经是肿瘤科大夫的王一方感到遗憾的是,大多数人往往在大病之后才懂健康最重要,而事实上身外之物都是可以割舍的。另一方面,王一方教授指出,现代医学为人类生命困境提供希望,但无法满足长生、永生的奢望,医学有知、有术,而终归生命无常;疾病可控、可治、可防,而生老病死的进程不可逆。“人类在自然秩序面前永远是有限的探索者,生命中存在技术手段不可抵达的彼岸世界,应认清宿命:医学有术,生命无常。”王一方说,“企业家最怕的就是‘人在天堂钱在银行’。在当下高科技、高消费的现代医疗格局下,也让人们变成了‘技术 + 金钱拜物’教,以为花钱能解决一切问题,技术能解决一切问题,这种认识是错误的。”
向死而生:如何设计身后哀荣?
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死是一个很忌讳的词。平日里,大家一般不会讨论死亡这个话题。正如《西藏生死书》说:我们是一个没有死亡准备的民族。在王一方教授看来,生之欲,死之惧,是人之常情。但从哲学上讲,死亡不只是一个生物学事件,而是一个精神事件,一个伦理事件。如何面对死亡?如何面对苦难?如何面对诱惑?“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在回答这三个问题。有人说中国人没有信仰,其实是指我们对生死、苦难和诱惑思考得太少了。” 王一方说,“中国人为什么怕死不怕苦?我们为什么在死亡与苦难之间选择苦难,甚至习惯于‘好死不如赖活’。”在王一方看来,这是因为中国人面对生死、苦难和诱惑这三个哲学难题的思考和讨论常常只停留在生理上、医学上,而这些问题应该是人的信仰和灵魂层面的问题。
“人怕死是天性,为什么怕死?大致有三个理由—现实的眷恋,过程的痛苦,来世的迷茫。”在王一方看来,对于死亡的恐惧不只是源于疾苦的折磨、现世的眷恋,更多的是源自于未知的迷茫。“墓地可以极尽豪华,却不知灵魂何以安顿?恐惧、忧伤、哀伤不会自然消退,需要有强大的对冲力量去释怀,因此我们需要设计哀荣—让灵魂得以安顿,精神能够飞翔。” 王一方进一步解释道,哀荣就是身后的荣誉,一份值得如此渡过的人生与命运。小哀荣是短时间里的怀念与传颂,大哀荣则会嵌入历史,化作永恒,即使是他的对手、他的敌人都无法抹杀和诋毁的生命火光。企业家拥有更多的意愿和梦想,更可以主动设计与创造哀荣,即向死而生,是其战胜一切困难,包括战胜疾病与死亡恐惧的精神铜墙和盔甲。
“何为财富的灵魂?财富就是资本、品牌、资源,灵魂是财富也是矢量,有目的,有方向感。生命的本质与真谛是直面灵魂叩问人生的仪式:生有涯,人生愿景、事业诱惑、财富积累皆无涯。人有生死,财富也有生死,企业有生死。而哀荣是即使人离开了世界,即便肉身殒灭了,但音容笑貌仍在温暖着后人,其精神长久照耀着世人。”在王一方看来,哀荣是企业家战胜个体死亡的篝火,也是灵魂不朽的丰碑,是家族企业永续发展的精神坐标,能对身后事业留下“安邦锦囊”,而这些,远不是遗嘱里的几行字所能说清楚讲明白的。
善终觉悟:爱的遗产是什么?
“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逃脱死亡。因为有爱,我们虽然肉身消失了,但却能够留下许多美丽的礼物,也收获了记忆里的尊重和怀念,想着有这么多的‘礼物’,生命的旅程就显得充实了许多,豁达了许多。”王一方所言的“礼物”就是爱的遗产,是法律意义上遗嘱的延伸表达,不局限于遗产安排和分配,而是无论对于逝者,还是生者,都有更丰富的遗愿表达:可以是生前预嘱中五个愿望的具体化(第一个愿望我知道我生命宝贵所以希望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尊严;第二个愿望使用或者不使用生命支持治疗;第三个愿望我希望别人如何对待我;第四个愿望我想让我的家人朋友知道什么;第五个愿望我希望谁来帮助我);也可能包含非正式的表达,赠送象征性、隐喻性的个人器物,以及某种不可言喻的精神意象,爱、依恋、希冀、释怀、激励。
相对于法定意义上的遗嘱,爱的遗产更像是“内心的风景”,有着很重要的仪式感。电影《舞动人生》里的青年舞蹈家比利,他的母亲在他幼年时就病逝了,但是给他留下一封饱含深情和激励的信,激励他成为优秀的舞蹈家。日本妈妈千惠因乳腺癌去世,留下爱的遗产(格言):会做饭的孩子走到哪里都能活下去。女儿安武花为践行妈妈爱的遗言,5 岁就学会了独自做早餐。妈妈死后,爸爸安武信吾写了一本书《小花的味噌汤》,告诉孩子,妈妈是如何努力生活,又是怎么死的。爸爸和妈妈如何相遇,阿花怎样出生,一家三口怎样一起生活,爸爸希望这几年难忘的时光能永远留在女儿心里。“仪式感开启了爱的窗口,蕴含着‘道爱 - 道别 - 道情 -道谢 - 道歉’的丰富细节,爱的遗产赋予逝者永生的意象,了结了他最后的遗愿和遗憾,获得轻装上路的解脱与豁达。对家属至亲而言,体验惜别之情,接纳、消受丰赡的精神遗产,家风得以传承。”王一方表示,爱的遗产可以减轻哀伤的心理休克,通过这份爱的纽带与亲人永在。“永生的途径,不是支票,不是珠宝,而是一封感人至深的书信,几十年之后,后代读到你对他们爱的叮咛,你的人生故事和生命彻悟,会是怎样的温暖和惬意。”
规划爱的遗产
在家族信托从业多年的北京银行私人银行部总经理聂俊峰看来,传承爱的遗产的前提,意味着人要“看得开,想得透,放得下”。比如具体到一份金融遗嘱,要把自己能掌控的财富交给信托,这是很难的。“但现在随着人们意识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在企业非常健康的时候,在自己身体健康的时候设立信托,把爱的遗产做一个规划。”聂俊峰表示,这个规划并不神秘,信托制度和保险原理是相同的,就是放弃所有权和控制权,意味着要把这个财富放到你自己交付的信托工具当中,按照你的遗愿来继续执行它。
中国的家族信托有着自己的担当和历史使命,就是要通过第一代和第二代的共同努力,能够建构信任,实现托付、陪伴传承甚至是永续发展。 “一个成功的家族信托以及家族信托之上的家族宪章应该帮助这个家族攻守兼备。只有做到这些,中国的家族信托才能不辱使命。而帮助第一代企业家们实现财富的传承,要坚持两条基本方法论,第一是要做好法律设计和人性管理,这需要我们研究人性,要注意家门家风的塑造;第二是做好家族财产的资产配置,合理预期、分散配置、周期轮动、行稳致远。”在聂俊峰看来,家族信托,就是通过金融的遗嘱,把财富传给你值得爱的人,把事业留给你值得爱的人,把你对他们的爱传到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王一方 医学人文学者、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教授
聂俊峰 北京银行私人银行部总经理
徐驰 北京知因盒子健康科技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