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来, 由于有愈来愈多的中国家族企业逐渐在市场上站稳脚步, 加上社会普遍对企业社会责任有更高的要求,公益事业已慢慢地成为家族企业主关注的议题。
事实上,不管在哪个国家,家族企业和公益事业(Philanthropy)一直都有相当密切的关系。二十世纪初的卡内基家族、洛克菲勒家族在公益事业上的投入是大家都很熟悉的。进入二十一世纪,新一代家族企业领导人在公益上也不输老前辈。美国规模最大的几个家族基金会,例如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Bill and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礼来基金会(Lilly Endowment)、劳勃·伍德·强生基金会(The Robert Wood Johnson Foundation)等等都是资产超过五十亿美元以上的公益巨人。
Philanthropy 和 Charity的区别
在中国,虽然有关古代家族企业的文献相当有限,但是经过近年的研究,学者们发现在县志或官员的奏折里常常会有地方豪门捐赠做善事的纪录。如果碰上天灾,地方的商人大贾捐钱捐粮赈济灾民的纪录也相当常见。虽然家族企业投入公益活动不论在质或量方面都有提升,但是把这些社会公益活动和家族企业创业精神连接起来却比较少见。
和西方国家相比较,亚洲社会在谈到公益活动时一般会联想到慈善活动,中国也不例外。举个简单的例子,百度网站的翻译功能把Philanthropy译作“博爱;慈善活动,慈善事业”,把 Charity译作“慈善(行为);施舍,捐助;慈善机关;仁爱,宽容”。虽然我们可以说Philanthropy是机构,Charity可以指行为,但是从这里可以看出,在中国社会里,大家很多时候把公益(Philanthropy)和慈善(Charity)当成同一个概念。这和西方社会的理解是有差异的。
一般而言,西方社会的慈善(Charity)也是指施舍、捐助、提供施舍、捐助的机构。举例来说,在地震或洪灾之后,为受灾户提供粮食、衣物、饮水、避难所这些属于慈善活动的范围。提供上述这些活动的机构或组织自然就是慈善机构。但是,西方社会概念中的公益活动更重视解决长期的问题。比方说,在长期有贫困问题的农村成立合作社,引进技术帮助农民提高生产力。大家熟悉的公平交易咖啡或穆罕默德·尤努斯(Muhammad Yunus) 的孟加拉乡村银行(Grameen Bank)都是很有名的例子。
当创业精神与公益结合
很多人认为开公司当老板赚钱就是创业,创业精神是要鼓励自己或其他人寻找创新的商业机会。这种见解当然没有错,事实上有非常多的研究甚至政府部门都把创业等同于“自己当老板”。但是无论从常识判断或学术研究的结果,我们都知道这种观点比较狭隘。现在很流行的“企业内部创业”或者“社会创业”都不一定会成立营利的独立私人公司。但是,除了不营利之外,创业精神和创业活动实际上在公益事业里非常普及。不论是家族企业或是其它机构支持成立的公益事业,近年来我们发现有越来越多创业精神与公益成功结合的情况。
举个最近的例子,美国纽泽西州Raia家族在2010年12月成立了Homes Fit for Heroes基金会,专为美国派驻海外参加反恐战争以致伤残的特种部队(包括三角洲、海豹、绿扁帽部队、游骑兵等等)士兵及家人提供免费公寓。这些公寓都坐落在高级住宅区里,生活机能不但方便,也有一流学区。Raia家族提供的公寓的公共设施和管理都很完善,里面甚至连家具都准备好且不收费。此外,很多特种部队士兵退伍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病,他们往往需要很漫长的复健和治疗才能回到社会。但是美国政府能够提供的复健和治疗比较有限,因此,Raia家族也为住在公寓的士兵提供免费的复健和医疗保险,让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军人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然后重新过一般人的生活。
Raia家族是美国相当老字号的房地产投资商和物业管理商,也是一个经典白手起家的家族企业。1930年,第一代的Joseph Raia Sr.在纽约开卡车载运建筑工地需要的砂石,一步一脚印地把Raia Properties Corp. 建立起来。如今这个企业已经由第二代和第三代接手。他们的房地产事业主要集中在美国南方和东南方的几个州,包括佛罗里达、卡罗来纳、阿拉巴马、德州等等。Homes Fit for Heroes这个基金会为伤残退伍军人提供的免费公寓就是利用家族现有的房地产物业来进行公益活动。虽然对住进公寓的退伍军人来说,免费住高级公寓还带家具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但对Raia家族来说,他们只是把现有的资产更灵活的运用,对家族企业的财务影响并不太大。
但另一方面,这个基金会对Raia家族至少有几个正面的影响。首先,促进第二、三代家族成员的合作。Homes Fit for Heroes 基金会的构想一开始是来自第三代的Sam Raia 和Lawrence Raia。他们两个堂兄弟都在家族企业里担任要职,但是 Raia Properties Corp. 的领导人是他们的父亲和伯父。所以在有了想法以后,两人就找当家的老一辈商量。长辈们也认同他们的构想,于是就有了Homes Fit for Heroes 基金会。基金会的网站显示,基金会目前有六个理事,其中有五个是Raia家族的成员。基本上家族企业的二、三代领导人都在基金会里。第三代的Sam Raia和Lawrence Raia同时也担任基金会的负责人和财务长。很明显,基金会的业务是由比较年轻的第三代家族成员主导,第二代扮演辅导者的角色。这种分工方式和一般风投基金辅导创业团队的模式很相似。有了自己当家作主的经验,这为第三代未来顺利接班有很大帮助。
其次,这个家族基金会为Raia家族带来很多新的合作伙伴。由于基金会的服务对象是退役的特种部队士兵,而美国国防部下属的特种作战司令部本来就有一个Warrior Care Program专司照顾受伤、生病的退役军人和他们的家人。因此Homes Fit for Heroes基金会和Warrior Care Program很快就建立了合作的关系。通过与政府的合作,基金会可以把资源投注到最需要的家庭上。2014年,美国国土安全部也开始和Homes Fit for Heroes基金会合作为退役的特种部队士兵提供专职培训。主要的学习内容是协助司法机关打击网络犯罪。
第三,除了和政府部门建立合作关系以外,由于这个基金会的创新做法,吸引了很多慈善家和企业的捐款和赞助。任何时候基金会邀请新家庭入住社区都会是地方上的新闻。也因为其他地产商的加入,Homes Fit for Heroes基金会现在可以提供住处的社区已经超越了Raia家族企业长期经营的美国东南各州,发展至东北新英格兰和中西部。利用基金会这个平台,Raia家族把他的影响力延伸到很多家族企业过去没有业务的地方。
公益事业自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但这并不表示公益事业和创业精神不能结合在一起。在今天,由于有越来越多人发现有一些社会上的需要并不是靠公共部门和传统慈善机构救助就可以解决的。对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在传统机构资源以外再找到创新的解决方案。Homes Fit for Heroes并不是取代政府部门或慈善机构的工作,Raia家族第三代做到了利用现有的资源使家族企业从地区性企业提升为区域型企业,基金会同时也成为两代人沟通观念、共同创业的平台。正如本文一开始提到的,中国的家族企业对慈善事业并不陌生,但是在思考家族企业传承、培养创二代的过程中,公益事业可以成为培养下一代创业精神,同时也能提高企业价值的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