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关于家族企业社会公益和慈善活动的话题备受关注。笔者认为，参与这些活动不仅可以提高家族企业的社会形象，同时，从许多百年老字号家族企业的经验里，我们发现公益和慈善活动是传承家族价值观的重要平台。

随着出生于千禧时代的人逐渐成年，他们的价值观开始影响企业与社会。和早先的X时代或婴儿潮世代相比，他们更关注社会议题，关心现有社会和经济体制下的弱势人群，也因此让许多家族企业对社会议题更加关注。

对外募款是公益组织永续经营的主要挑战

在北美，企业参与公益活动很常见，家族企业在公益领域更是活跃。有很多家族企业把公益当做培育下一代领导人的工具，让年轻一代在进入家族企业之前有机会通过团队合作，学习计划、执行、评估及沟通等能力。由于家族的公益活动不以营利为目标，因此主导公益活动的家族二代往往有相当大的空间发挥自己的想法。

然而，也正因为营利不是家族公益事业或慈善活动的主要目标，有许多家族企业认为管理公益事业的经验和管理企业是两回事。一个能够获利的企业必然是一个可以永续经营的组织，但很多非营利的家族公益组织如果没有家族企业的支持或家族的支援根本没有办法持续运作。举例来说，有许多公益或慈善机构必须持续依赖捐款来维持日常的开销。遍布北美地区的教会组织就是很常见的例子。有些历史悠久的教会可能拥有可观的资产，并且每年从中获得很多收入，但是这些资产（通常是土地）也是教友经年累月捐输的结果。虽然我们可以说募款能力高的公益组织体现出其使命和活动受到了社会的肯定，但是如果没有募到足够的捐款，这些教会或公益组织也可能很难维持下去。这种情况，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尤其明显。

除了捐款之外，有些财力雄厚的家族企业为了对特定的议题有使命感，又觉得以公众募款不是永续经营的做法，于是会用私人财富来支撑家族公益的支出。例如，美国纽约市的前任市长迈克尔·布隆伯格在2004年成立了布隆伯格慈善基金会。 这个基金会关注的议题主要是艺术、气候变迁、公共卫生、协助非洲女性经济自立等等。十几年来，依靠布隆伯格个人财富成立的布隆伯格慈善基金会早已经是全美最大的私人基金会之一。 但是，如果没有布隆伯格承诺把自己500亿美元的身家拿来支持基金会，并先拿出一部分作为创始基金，布隆伯格慈善基金会是没有办法成立的。

在公益活动的领域里，布隆伯格慈善基金会的情形事实上相当常见。我们所熟知的大型基金会和很多中小型的公益组织几乎都是以这种“创始基金”的模式在运作。这个模式让公益组织不必每年担心募款不足，但是活动的规模和内容却受到创始基金口袋深度的限制。只有像布隆伯格慈善基金会、劳勃伍德强生（Robert Wood Johnson Foundation） 这种超级基金会才比较不需要担心资金来源和永续发展，即使在经济不景气、募款不理想的情况下仍然可以维持一定的规模。但是，对绝大多数的公益组织来说，对外募款仍然是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也是永续经营的主要挑战。

社会企业更重视创业精神

社会企业是一种结合社会公益和创业精神的概念。它和传统公益事业一样，可以让家族企业成员熟悉团队合作，并培养计划、执行、评估及沟通等能力。但是和传统公益事业相比，社会企业又更重视创业精神。

近二十年来，我们在实务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尝试在不依赖捐款的情况下，重新思考如何建立永续的公益事业。社会企业就是这个思维的产物。穆罕默德·尤努斯的孟加拉农村银行（Grameen Bank）是大家相当熟悉的成功例子。从1983年到2017年，尤努斯建立了一个超过两万名员工的组织，每年获利超过1000万美元。尤努斯本人更是在2006年的时候受到诺贝尔和平奖的肯定。或许是因为诺贝尔和平奖的光环，过去的十年里，社会企业这个领域在世界各国吸引了很多人投入。欧盟估计大约每四家新创公司就有一家是社会企业。赚钱通常是社会企业的重要目标，但不是最重要的目标。甚至很多时候，赚钱只是为了让企业的公益使命可以持续下去。

除了能够做到经济上永续经营之外，社会企业的吸引力来自于它的两个特质。

首先是结合创业精神与公益。社会企业基本上都是为了解决现有的社会问题。在很多第三世界国家，不安全的厨房烹煮器具常常是造成家庭意外的原因。此外，使用柴火的炉灶效率不高，往往需要很多柴火才能煮好一家人的食物。在肯尼亚、阿尔及利亚、乌干达等地方，绝大多数的家庭没有能力负担这种类型的烹煮设备。炉具制造商认为这个市场无利可图，没有兴趣开发这个市场。

EcoZoom 是一家位于美国奥勒冈州波特兰市的社会企业，主要产品是炉具。产品基本上是改良过的露营户外炉，燃料不用瓦斯，而是采用木炭、柴火之类比较方便的固体燃料。同时，在燃烧技术上做了改良，让产品的效率大大提高。这个公司2010年由Amanda West和 Ben West成立，2011年他们参加波特兰州立大学的社会企业创业比赛拿到奖金四万美元。一年以后，这个成立两年的公司年度营业收入超过160万美元。很快，他们发现自己的产品并不是只有在第三世界国家才有市场。因为产品安全、效率高、价格不贵，广受爱好露营活动的欧美人士和独居老人的欢迎。今天，EcoZoom 的炉具在美国、英国、荷兰、德国、韩国、日本都能买到，年度营业收入已超过600万美元。

第二个特质是，为难解的社会问题提供了新的选择。 Pilsner/Little Village是美国芝加哥市的一个社区，这里住的大多是贫穷的第一代移民人口。这个地方犯罪率居高不下，本地学生完成高中学业的比例非常低。一方面是因为家庭经济需求，很多中学生必须早早离开学校开始负担家计。另一方面是进入高中的学生往往没有达到相应的文化水平，在课堂上很难跟上进度。家里需要钱再加上上课听不懂，这些家庭的小孩很快放弃了学业开始打工，甚至成为帮派分子。

理论上来说，Pilsner/Little Village的教育问题应该要由芝加哥市政府来解决。市政府的确也投入了更多教育资源在这个学区。但是，由于公立学校预算的使用，对教学有很多限制，因此改善十分有限。不过，因为这个社区大多是天主教徒，既然公立学校成果不彰，芝加哥的天主教区就试着想办法来改善这个教区的青少年受教育的环境。他们知道光是改善学校本身，不改变学生辍学的根本原因，他们将会重蹈公立学校的覆辙。

Cristo Rey高中就是在这个情形下建立起来的创新模式。这是一个免费的私立高中。因为是私立学校，因此可以在学生和教学方面不受政府官方规定的限制。这个弹性让学校的老师可以根据每一个学生的程度在教学上做不同的调整。这种近乎个人化的教学一般只有在很昂贵的私立高中才有办法实现，但是为了让这些低收入家庭的子女能够免费来念书，Cristo Rey 必定要从其它的渠道获得运作的资金。芝加哥天主教区很明白，光靠募款是没有办法把这个学校办起来的。同时，教区的财力也没有办法长期负担这个新学校的运作。于是，通过教区和教友的努力，他们发明了一天上班，四天上学的工读模式。在这个模式下，Cristo Rey和认同其教育理念的雇主签约。这些雇主为学生提供每周上班五天，每天八小时的带薪实习工作机会，每一个工作由五个Cristo Rey的学生分摊。也就是说，这些高中生是五个人合打一份工，每个人每周轮流工作一天，其它四天上学。雇主把工资付给学校，作为学生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