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玉刚式国际化平衡术

编辑:郑宏泰日期:2015-07-03

由宁波到上海,再转到香港,然后走向世界,并曾被冠为世界船王的包玉刚,虽然对国家、民族,乃至家乡桑梓、山水人情时刻怀念,表现出无比热爱,但他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申请入籍英国,轮船、企业等绝大多数在外国登记注册,并曾获得英国皇室册封爵士头衔等,则曾引起保守人士的批评和非议。到他死后家人将他葬于夏威夷,长眠“异域”,而非埋骨桑梓,亦无疑引起不少人的无限联想。

在全球化和中国崛起的年代,有关身份认同、家族和企业“国际化”等问题,虽然已不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在六七十年代,则曾成为不少人高度关注的焦点,甚至是引起非议的。

实际点说,由于所经营的属航运业,本身要在世界各地四处跑,在那个关卡处处、政治意识形态挂帅、出入境手续繁复的年代,一本英美西方强国的护照或国民身份,对于企业发展和关卡进出,无疑意义和作用重大。正是基于那些重要考虑,包玉刚申请了英国籍,成为英国居民。至于这一做法据说引起了他表兄卢绪章的不满,并曾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于香港会见包玉刚时当面责骂他。

对于这次事件,包陪庆这样记述:1964年,时任国家外经贸部副部长的卢绪章在出国的归途中路过香港,与包玉刚聚旧,在知悉包氏已经入籍英国后“好生气,好失望”,而包玉刚解释“其实只是为了谈生意方便”。卢绪章的响应是“加入英国籍,这当然是你的自由,不用解释,只是你千万不要忘记,你永远是中国人”。之后,包玉刚对女儿表示,卢绪章的责备没错,“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忘记自己是中国人!”

到卢绪章离开后,包陪庆觉得卢氏的说法有理,因而向父亲提出同样的质疑,觉得父亲既然强调自己是中国人,又为何在香港申请入籍英国。对此,包玉刚的回应则是:

“加入英国籍也并非我的心愿,只是我们做航运的,满世界跑,拿着香港护照,无论到哪个国家,都被海关翻来倒去的查,太过费时又费力。拿这个英国护照也不容易,要靠很多关系。拿了英国护照,许多国家免签,到美国、日本、拉美都少了很多麻烦嘛!对于我来说,除了这本护照是英国的,只不过是一个通行证件,是改不到我的心的。”

即是说,在包玉刚的心目中,入籍英国,纯属工具性的实用性考虑,他的内心一直以家国桑梓为念,没有改变。不但如此,他对儿孙们的教育,也十分重视他们对国家的关心,对文化的熏陶,甚至叮嘱他们要为国家作出贡献。事实上,名成利就、家财极为丰厚的包玉刚,一生曾连同家族成员无论在投资上、教育上、文化弘扬上,乃至在各种慈善公益事业上,为国家、为家乡作出应有的实质贡献,并在这个过程中为家族积累雄厚道德和网络资本。

当然,在中央领导的眼中,包玉刚及其家族凭着本身在国际上的身份、网络和财力物力,为国家和家乡做出作如下两项重大贡献:其一是在“改革开放”时大量向内地输入资本、技术、信息和国际人脉络等,配合国家政策。其二是在中央政府决定在1997年7月1日收回香港主权的历史性事件上,以其家族的力量,既游走于中英之间,增强沟通、减少误判,又协助稳定商界,从而维持香港的经济秩序,防止回归过程中因资金撤资而影响香港经济繁荣与社会稳定。正因如此,包玉刚被西方传媒称为“政治媒人”或“民间大使”,而包陪庆则称之为“非官部部长”。

历史发展的道路并非无波无浪。在香港回归的过程中,当然亦遇到不少内外政治及经济发展的汹涌波涛,并加速了不少香港家族和企业的国际化步伐,包玉刚家族亦不例外。至于子孙后代多在海外求学生活,又无可避免地令家族变成了“联合国”──不同家族成员拥有不同国籍,从另一层面上实现了家族的多元化。对于家族成员国籍的各有不同,包陪庆这样介绍:

“一家人变成了国际家庭:一个奥地利女婿、一个日本女婿、一个潮州女婿(离婚后改为一个美国女婿),只有一个女婿是上海人。下一代更生于不同地方,有不同国籍。四个美国人,一个加拿大人,一个奥地利人,一个英国人,三个香港人。再下一代有苏格兰女婿、韩国媳妇。所以家中过节团聚时,大家都是用英语沟通的。”

由此引申出另一值得思考的问题:像包玉刚这样走向世界的大家族、大企业,到底是四海为家较好,抑或是有个扎根地较好?撇除不同家族成员因为不同成长与教育背景,拥有不同国籍乃个人选择与考虑不谈,企业总部或扎根地的选取,显然别具策略意义。在全球化的今天,虽说资本高度流动,企业迁册容易,但企业或资本的“身份地位”问题,仍是受到高度关注的。

举例说,汇丰银行虽创立于香港,是喝香港奶水长大的,但其“身份地位”毕竟是英国的。李嘉诚最近重组后的控股公司长江和记实业 (简称“长和”)和长江实业地产(简称“长地”)迁册英属开曼群岛,其实亦说明他已选择改变企业的“身份地位”。所谓“针没两头利”,选择了全球化身份,便难免失去“在地”或“本地”的尊重或好处。四海为家虽然自由自在,但若是没有一个地方可抛锚、避风,明显亦有其不利之处,更不用说政治色彩的问题。对此,家族企业的领导人,实在亦应认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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