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先有文化赞助还是先有文艺复兴?并没有详尽的资料对此进行记述。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赞助制度的发明,欧洲宫廷的文学、艺术、科学、文化或许无法在历经中世纪的黑暗时期之后,以如此严谨而又喧嚣的方式成长起来。
赞助制度的起源
如何能获得一大笔资金,用以实现建筑、雕塑甚至文学委托作品在品质上的大幅提升呢?这一切都归功于钱庄经营者,更准确地说是银行家的“制度化”。
银行家是与簿记历史同步发展起来的职业,当时钱庄依时间记账,评估他人借贷财物需要收取的利息。“借贷”这事如今看来稀松平常,可在中世纪却是亵渎神明的罪过。用教会的话说,时间不属于人,只属于上帝,普罗大众是不能为时间付费的。
为了“买通天国之路”,钱庄的主人们将部分所得投入到赞颂上帝荣光的人文领域,希望得到赦免。从最开始的巴迪(Bardi)家族到美第奇(medici)家族,都这么做了。大笔现金用于建筑、雕塑甚至文学委托作品中,让当时的艺术事业在品质及奢华程度上实现了大幅跃升。洛伦佐·美第奇(lorenzo de’medici)去世时,美第奇家族投入到表达宗教虔诚的赞助经费,已达到其祖父柯西莫美第奇(cosimo de’medici)的3倍之多。银行家和基督教商人阿戈斯蒂诺·齐吉(Agositino Chigi)委托拉斐尔为其购买的丧礼小教堂做装饰,他明确写道:“为我们的救赎做好准备,通过愉快的交易,满足我们以世俗财富交换天国财富,短暂福泽交换永久幸福的热忱愿望。”
正是基于这样的资助,当时的艺术家创造了无数的基督像、圣母像、圣子像、受难图、受洗像、圣徒像和殉道图,也将越来越多的信众吸引到了教堂。教会通过发行“赎罪券”吸收财富再投入到教堂的艺术装饰中,如此循环往复。作家兼史学家蒂姆·帕克(Tim Parks)指出,它(艺术)改变了社会,创造出一个独立于教会的教义,但仍然保有对道德价值尊重的“世俗空间”。这本质上就是我们今天所生活的空间,而它的边界则是在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首次被勾勒出来的,这都要归功于赞助制度的“发明”。
受惠于家族“保护”的艺术
从此,艺术受惠于赞助的形式一直被沿袭。没有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慷慨手笔,粗略估计全世界博物馆的艺术典藏将减少65000件;没有欧塞比·古埃尔(Eusebi Guell)的支持与委任,高迪(Antoni Gaudi)也难以成为加泰罗尼亚现代文化的先驱。20世纪很多最重要的艺术品都在大财团以及其家族的支持下才得以诞生。
当代艺术在1980年代发展到了顶峰,时尚、奢侈品品牌也纷纷加入进了艺术赞助的队伍中,虽然从投入的资金上不能与银行相提并论,但在形式上更丰富了起来。卡地亚是第一批采取行动的品牌之一。上个世纪70年代,畅销的tank腕表遭受了巨大的假货危机,“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最后我们不得不对簿公堂,经过三年的抗争终于赢得了诉讼。”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主席兼创始人,阿兰·多米尼克·贝兰(Alain Dominique Perrin)回忆道。1981年,一种象征性的运动在加利福尼亚南部城市圣地亚哥举行,4000枚在墨西哥边境收缴的tank vermeil 仿制品被压路机销毁,240家电视台受邀进行全球转播。“这件事情发生后,我和好朋友塞萨(cesar)谈及这个话题。作为雕塑家,他遇到的赝品同样数不胜数。我突然意识到,在所有被赝品危害的人群里,艺术家才是最弱势的一方。”
1984年,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成立了。这个原本打算建立以法律手段保护艺术家的基金会,最后决定展开真正的艺术赞助,每年以推广艺术为目的举办展览。万宝龙基金会则选择对文化方面有所建树的个人或机构进行资助。每年,来自12个国家和地区的30多位知名艺术工作者所组成的评审团评选出获奖人。“这项发源自欧洲历史的艺术赞助制度将继续发挥作用,支持现代艺术的繁荣。文化和艺术是奢侈品牌的根源。”万宝龙文化基金会主席贝陆慈(Lutz Bethge)说。随着LVMH年轻艺术人奖(LVMH Young Artists’Award)的设立,艺术赞助名单上又多了一个法国奢侈品集团。
从艺术到公共事业,让家族价值观延续
“艺术”的可持续性离不开“赞助”是事实,但如荷兰范纳贝美术馆(Van Abbemuseum)馆长查尔斯·艾薛(Charles Esche)接受《金融时报》采访时所说:“赞助性质的改变将同时改变艺术家的角色。艺术活动中商业因素的透明性至关重要。”的确,艺术是需要土壤的高级趣味,赞助制度无疑减轻了艺术家在发展初期的阻力。但这并不是赞助制度的全部功劳,除了艺术,受益的还有公共事业和文化。
小大卫·洛克菲勒是一个狂热的水手,参与过从拉布拉多到加勒比的水域赛事。他创建的海洋水手基金会,教育和激励着全球航海团体共同关注海洋环境保护事业。在基金会的努力下,像劳力士Big Boat series这样知名的赛艇队,如今也变身“环保赛艇”了,即每个赛艇都减少了储水,使用无害的清洁用品,并且采用溢油应急计划。他的妻子苏珊是世界海洋保护组织的董事,他们成功阻止了敏感海域的深海捕鱼,也让海龟从鱼类剧减的危机中幸免于难。苏珊说:“我们总是说他喜欢漂在海上,而我喜欢浸在海里。”
小大卫·洛克菲勒几乎每天早上都去别墅旁的小摊位买咖啡,当买到“仅限季节性供应”的南瓜麦芬时,他会更加开心。《纽约观察家》的记者吃着小大卫·洛克菲勒亲自切好的麦芬,不禁好奇,他怎么会亲自做这些事。尽管洛克菲勒夫妇经常出现在镜头前,苏珊·洛克菲勒表示:“镜头下,我们过着很平常的生活。”这一点很难想象,毕竟,大卫不仅是洛克菲勒基金会主席,还是亚洲文化委员会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受托人。
洛克菲勒基金会一直在支持艺术和人文科学项目,如今,基金会的重点是携手纽约机遇基金(New York Opportunities Fund)一起通过贝拉吉奥中心的项目资助新一代艺术家。2016年春天,整个世界都感受到了纽约人和纽约剧场对去年那场难以置信的百老汇hip-hop音乐剧的嗡嗡作响,这出剧目就是《汉密尔顿》。事实上,在《汉密尔顿》上映期间,谷歌检测到一大波对“谁是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的搜索。
如果谷歌的搜索数据有任何指向的话,这说明这部音乐剧目正在激发起人们对历史的好奇心。正是如此,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补贴下,接下来的一年里,两万名纽约高中生可以通过极低的票价来欣赏这部音乐剧。此外,洛克菲勒基金会的资助还推动了《汉密尔顿》中的创新和艺术性表达成为社会研究中的教育项目。人类事业需要一种长远的观点,就像如何能将全球食物垃圾在2030年减半这样的课题,让年轻人成长在艺术的氛围里,会有更加立竿见影的效果,这可以让他们增加对世界的好奇,以及对把世界创造成如此的伟人们的好奇。
洛克菲勒之名对洛克菲勒夫妇来说是光芒也是责任。从大卫的祖父开始,家族就支持教育与公共医疗、科学和艺术事业,大卫的父亲继续驱动无数社会保护活动。“我真的深刻体会到洛克菲勒基金会的馈赠,它就像一块磁铁,既能号召今天论坛上那些名人,也容易获得更多的关注,但如果没有根植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同样没办法践行家族的价值。”苏珊说。“幸运的是,我们从父辈那里继承的价值观和我们自身相符。有责任的人生才是人生之道。”大卫补充道。
文/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