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企业家精神？

关于这个话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很多人都有着相互类似，却又各有不同见解的答案和解释。笔者走访了很多日本老铺企业，也研究了很多日本的著名企业经营者。在这一过程中笔者发现日本老铺企业经营者和日本著名的企业家们身上所能体现出的企业家精神，可以概括为20个字，即坚守有底线，创新敢挑战，谦虚重学习，责任勇担当。

日本企业家精神之一：坚守有底线

“坚守有底线”，可以说是日本成功企业家所共有的一项最显著的特点。这里的“坚守”，包括的内容很广泛，比如说坚守传承了几百年甚至一千年的家业，坚守世世代代所认同的良好生活习惯，坚守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等等。而这里所说的“底线”，也就是个人或企业的原则。

“坚守有底线”，首先表现在经营者们在经营家业时候的“坚守本业”。在笔者迄今为止走访过的几十家日本老铺企业里，几乎每一家都有着一条重要的经营理念，就是“坚守本业”。前前后后几代人，或者几十代人，愚直地坚持着将一件事情做到精益求精，将一个产品做到极致，将一项技术做到近乎完美。经过不断的积累和沉淀，久而久之形成“在这个产品（或技术）上不输给任何人”的核心竞争力。创立于1711年的老铺企业堀金箔粉株式会社，前后十代人与金子打了300多年的交道，做了300多年的金箔；创立于江户时代的1689年，迄今为止已经走过了328个春秋的半兵卫麸株式会社，祖祖辈辈十一代人都是以制造和销售被称为“麸”（即中国所说的面筋）的食品为本业；创立于1624年的老铺企业小丸屋住井，前后十代人也做了近400年的团扇；而创立于806年，拥有1210年经营历史的传来工房，则做了逾千年的青铜铸造。

“坚守本业”是大多数日本老铺企业在经营内容上的底线。本业可以被“进化”，可以被“发展”，但决不允许被“抛弃”。很多事实已经证明，“抛弃”了自己的本业，即便是日本古老的老铺企业，也将迎来灭顶之灾。创立于578年的以庙宇木建筑著称的，拥有1430年历史的老铺企业金刚组，就是在进入21世纪之后，第39代经营者金刚利隆没有真正做到坚守本业，错误地分析了金刚组的核心竞争力（金刚组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在于以庙宇佛殿等为主的木结构建筑），认为凭借自己1400多年的老铺品牌，即便是在竞争激烈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市场上也能叱咤风云，结果错误地进入了钢筋混凝土建筑市场，最终为“金刚组”这个传承了1430多年的世界上最古老家族企业的家族经营画上了“晚节不保”的句号。

其次，“坚守有底线”还表现在对于家族家训或企业经营理念的坚守上。半兵卫麸株式会社的第三代经营者在经营家族和家业的过程中，学习了来自中国《荀子•尽心章》的“先义而后利者荣”这句话之后，为半兵卫麸制定了“先义后利”的家训，于是这四个字被玉置半兵卫家族传承至今共历十一代。创业于1867年的近江商人企业塚喜集团，从第一代开始就坚守整个近江商人企业都在坚守的“三方好（卖方好，买方好，世间好）”经营理念，而其第三代塚本喜左卫门在经营过程中又学习了来自中国《易经》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句话，觉得非常适合于自己家族的事业和价值观，于是索性就将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设定为塚本家族的家训，于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句家训就一直被塚本家族的子子孙孙坚守，如今塚喜集团迎来了创业150周年。当然，老铺企业的这些家训不仅仅是被制定出来或者是被传诵，而是成为历代企业经营者们进行经营判断时候的心理准绳。半兵卫麸的现任会长，第十一代玉置半兵寻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日本泡沫经济突飞猛进的时候，面对银行提供的融资，面对巨额利润的诱惑，能够毅然拒绝，坚决不靠投机获利，就是因为他当时想到了“先义后利”的家训；同样是在泡沫经济急速膨胀的那个时代，1758年创业的日本第一大零售商永旺集团的第七代总裁冈田卓也，在众人纷纷从银行贷款从投机中获得巨额利润的疯狂中，下令集团全体不允许从银行借一分钱，虽然当时被周围的人嘲笑为“傻瓜”，但却最终在紧接而来的泡沫经济破裂中实现毫发无损，也是因为其坚持了“行情好时不赚钱，行情差时赚满贯”的家训；拥有306年的堀金箔粉，从事金箔金粉事业，时时刻刻与贵金属纯金打交道，面对实时变动的国际金价行情而不为所动，坚守本分不进行商业投机，也是因为坚持了“坚守本业”的家训；创立于1675年的清酒企业增田德兵卫商店的现任总裁第十四代增田德兵卫告诉笔者，正是因为增田家族的祖先代代教导“一升瓶只能装一升酒”，所以他们每一代人在经营家业的时候，在企业规模的扩大上都不会盲目，即便是面对着充满诱惑的市场，也能从容地维持着内心的平静。一生创立了两个世界五百强企业，并在80岁高龄的时候出山成功重建了破产的日本航空，被誉为经营之圣的稻盛和夫先生，更是以“利他之心”和“作为人，何谓正确？”作为其经营的原点，谱写了日本，乃至世界企业经营史上的一个又一个传奇。

日本企业家精神之二：创新敢挑战

日本有个词语叫做“不易流行”。这最初是日本江户时代前期的著名俳人松尾芭蕉（1644年~1694年）在总结俳句创作要领的时候用的一个词。“不易”就是坚守不改变，“流行”就是创新多改变。表面意思上来看，“不易”和“流行”一个强调坚守，一个提倡创新，是一对反义词，然而松尾芭蕉将“不易”和“流行”这两个意思截然相反的词硬是并列在一起，其中所隐藏着的辨证法一语道破了俳句创作的真谛。而“不易流行”这个词也恰恰正是日本优秀企业所拥有的共通特点。在前文讲述的“日本企业家精神之一”中，我们着重解读了“坚守”，也就是“不易流行”中的“不易”，在这里，我们主要来看一下“流行”。

“流行”，创新并积极改变，改变一切应该改变的东西，也就是说因为时代和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是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的，因此企业经营也不能一成不变，需根据时代和环境的变化而积极地改变自身，让企业的一切都能适应新时代和新环境的要求。这就要求企业家要有创新精神，要具备敢于挑战自我、挑战现状、挑战未来的勇气。

这里首先要说的一个案例就是创业于1790年的日本著名茶叶老铺企业福寿园株式会社。福寿园从创业以来，就是一个以生产和销售传统茶叶为主营业务的小规模企业。总部位于日本著名的茶叶之乡京都府宇治市，2003年，这个拥有227年经营历史的老铺企业的第八代社长福井正宪做出了与日本饮料水的巨头公司三得利集团合作，生产“伊右卫门”品牌瓶装清凉茶饮料的决定。在决定与巨人合作之前，福井正宪作为背负着对福寿园这个200多年老铺的经营责任的第八代传人，内心充满了不安，担心被三得利集团这个“巨人”吸收掉，担心由于自己的决策失误而使得创业者福井伊右卫门的名声被玷污。然而在长达半年多的纠结和思考之后，他最终做出了与三得利集团进行强强联手，进行一次对产品的“开放式创新”。福寿园虽为小规模企业，但工匠们生产出的茶叶，冲泡出的茶水，口味之纯正，无人能及；三得利集团则拥有完美的灌装技术，能够在丝毫不失口感的情况下将饮品安全地装入塑料瓶中，而且还拥有强大的推广能力和销售渠道。开放式创新是强者的游戏，只有强强联合，才能将相乘效果发挥到最大。于是就在2004年3月，福寿园和三得利联合出品的清凉茶饮料“伊右卫门”横空出世，一炮打响，一举夺得日本国内清凉茶饮料市场的榜眼位置。福井正宪告诉笔者：“所谓传统，就是创新的连续。在大多数人眼里，老铺企业就应该是传统的，守旧的，而实际上并不是那样。我们福寿园就是一个不断地在积极地改变着自身的企业。”

事实上与福寿园共同合作成功开发出“伊右卫门”清凉茶饮料的三得利集团也是一家创业于1899年，拥有118年经营历史的老铺企业。三得利集团的一条最重要的经营理念，就是“志在新，勇于行”，这句话曾经是三得利集团创始人鸟井信治郎的一句口头禅，意思是“凡事不仅要敢想，还要敢付诸于实践，不试着做一下，又怎么能知道是否会成功呢”。而就是因为创始人这句口头禅的存在，三得利集团上下形成了“敢于挑战，勇于创新”的企业文化。众所周知，三得利公司创业时候的产品是红葡萄酒，“赤玉PORTWINE”的巨大成功让鸟井信治郎收获了第一桶金。就在大家准备好好享受一下由“赤玉PORTWINE”带来的成功甘甜时，鸟井信治郎却迅速为自己确立了“制造日本的威士忌”这个当时令大部分人都大跌眼镜的目标。而如今，“三得利威士忌”俨然已经成为日本威士忌的代名词，而三得利创新和挑战的脚步却仍然没有停止，从1963年开始打造三得利的啤酒事业，经过40多年的亏损，终于让三得利啤酒“PREMIUM MALT’S”跻身日本竞争激烈的高端啤酒市场，并占据了一席之地，三得利集团的啤酒事业也实现了从赤字向黑字的转变。

创立于1616年的HIGETA酱油，一直以来以酿造酱油为本业，是一家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传统老铺企业。然而也就是这家400年的老铺酱油企业，在创新精神的推动下，在自己强大的微生物技术的基础上，成功地研究了上皮细胞成长因子（EGF），并成功发明了一种能够帮助绵羊脱羊毛的酵素，为全世界的牧场主解决了剪羊毛的传统难题。

“来到传来工房，你才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5S，什么叫把现场改善做到极致。”这是笔者到访拥有1210年悠久经营历史的传来工房之后的切实感受。传来工房的规模不大，员工人数总共也只有250人左右，前文中也简单地介绍过，一千多年以来传来工房一直从事着青铜铸造的本业，而如今也在从事着户外庭院建筑装饰的制造，并成功地推出了全新品牌“Dea’s Garden”。传来工房的现任总裁桥本和良告诉到访的笔者：“老铺活力的源泉就在于不断的环境适应。公司之所以能够延续千年，就是因为每一代经营者都能认识到这一点⋯⋯从传来工房的发展历史中就能明白，时代环境是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着的，企业的经营只能是让企业去适应时代环境发展变化的主旋律，顺应环境发展变化的大趋势，这样企业才能顺势而为，顺势而生。”

日本企业家精神之三：谦虚重学习

“越是饱满的谷穗，头垂得越低”，“低头的是谷子，昂头的是秕子”。这是流传于我国民间的两句俗语，意思非常浅显易懂，都是说颗粒饱满的谷穗一定是低着头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秕子，才会昂着头招摇在风中。实际上日本的优秀企业家也是如此。多年来，笔者在日本访问过的和接触过的企业家，无论是腰缠万贯的富豪，还是业绩卓著的职业经理人，他们都有着一个共通的特点，就是低调，姿态特别低，有着谦虚和积极利用一切机会不断学习的心态。

西口泰夫，曾任京瓷集团的总裁CEO、董事长，并带领京瓷集团从一个年销售额5000亿日元的中坚企业，成长为年销售额规模超过一兆日元的大企业。在2008年从京瓷集团卸任董事长职位之后，为了将自己在经营实战中的感性认知和经验从学术方面进行系统地再整理和总结，西口泰夫以一个一般社会人的身份参加了同志社大学研究生院博士课程的考试。而正是由于他的低调和谦虚，当时还只是一介博士生的笔者有缘与西口泰夫先生结识，并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3年前，松下电器公司和富士通公司联合出资成立了一家以半导体软件开发业务为主营业务的新公司“SOCIONEXT株式会社”，专门指名要求西口泰夫先生再度出山，就任新公司的CEO兼董事长。如今，重返经营实战、年过70的西口泰夫先生工作非常繁忙，一年难得见上几次，日常的交流也仅限于电话和邮件，但每每想起之前那些与低姿态的西口泰夫先生面对面交流的“奢侈的时光”，总是不由地会有一种敬佩之情在心头涌起。

笔者除了在大学里教书和做科研之外，还在日本事业承继学会担任常务理事一职。而学会通知一发出，几乎每次收到的第一个出席联络邮件，都是来自于塚喜集团、68岁的第六代总裁塚本喜左卫门。作为一个旗下有和服、珠宝、毛皮、房地产等几个大事业部的集团公司老总，塚本喜左卫门日理万机，而且还时常在日本、中国香港、美国和欧洲等地飞来飞去，但只要有时间，他总是会积极地参加各种学习会和研讨会。记得有一次，在事业承继学会的月度研究会结束之后，当笔者作为研究会主持人对他表达感谢时，塚本喜左卫门谦逊地说道：“是我应该感谢您才对，是您的精心安排，让我有机会听到这么精彩的演讲。今天真是学到了很多，真的是太感谢了。这样的研究会很有意义，能开阔我的眼界。如果您还有其他的研究会或研讨会，也别忘了一定通知我啊。我没时间的话，也可以让我儿子，或者是公司里的其他人过来学习。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一定全力以赴。”

当然，笔者接触过的“虚心重学习”的日本企业家还有很多很多。而实际上从被誉为日本经营之神的松下幸之助和被誉为日本经营之圣的稻盛和夫身上，也能看到“虚心重学习”的精神。

松下幸之助的人生哲学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词，叫做“素直”。素直，是日制汉语，没有直接对应的中文词汇。素，意为朴素，没有装饰，不做作；直，则是直接、正直等。因此，素直这个词可以近似地翻译为坦诚、真诚，诚实老实、不造作，不装。松下幸之助就是一位有着素直之心的人。他虽然出生于富豪家庭，但在4岁的时候由于父亲嗜赌而家境落败，9岁的时候为了一家的生计不得不从小学四年级退学单身一人赴大阪打工学徒。松下幸之助自认为文化程度不高，学历不足，因此非常谦逊，即便后来松下电器发展到几千人的规模，对于新入职的员工，他也都虚心请教。记得笔者有一次去访问PHP研究所（松下幸之助于1946年的时候个人出资创立的研究所，目的是通过追求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繁荣来实现真正的和平和幸福），研究所的佐藤理事告诉笔者：“当年松下幸之助先生经常来PHP研究所，每次过来，他都会请几个新入职员工帮助调查一些问题，在下次再来的时候就听取这些新员工的汇报。而松下幸之助听了汇报如果觉得不明白，他就会直接提问，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似懂非懂。”也正是由于松下幸之助“虚心”地感觉到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在松下电器内部创立了“事业部制”，实行放权，将各个事业交给各个方面的专家去经营和管理。

而稻盛和夫就更是如此。在创业之初，稻盛和夫明确地知道自己是一名技术人员，最初对企业经营和财务会计一无所知，于是他虚心地向当时京瓷公司负责财务会计的齐藤部长请教，并将自己对财务会计所抱有的困惑和想法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而这最终还形成了“京瓷会计学”的基础。

从2015年开始，笔者所在的立命馆大学连续两年召开了稻盛经营哲学研究国际研讨会。在这个研讨会上，来自世界各国的学者们围绕稻盛和夫先生所倡导的经营哲学和利他思想进行研讨，积极地发表各自的见解。在连续两届研讨会上，年龄已经超过80岁的稻盛和夫先生从研讨会开始到结束，一整天时间都静静地坐在台下，聚精会神地听着每一位登台者的演讲，其虚心好学的态度令研讨会全场折服。

日本企业家精神之四：责任勇担当

责任和担当，可以说是每个企业家都不应该缺失的。笔者在跟日本企业家们接触的时候，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首先，责任和担当体现在对家族事业上面。前文中介绍过的创业于1675年的清酒老铺企业增田德兵卫商店，在笔者第一次造访的时候，关于家业传承这个话题，第十四代增田德兵卫对笔者说的一句话，以及当时的场景，笔者至今记忆犹新：“说实话，作为一个300多年老铺企业的接班人，其实是很不容易的，自己感觉压力非常大。总不能让家业在自己这一代结束，所以对我来讲，最重要的工作和责任就是将家业稳健地发展好，并将它交给下一代。⋯⋯我们家是做清酒的，尤其是在我接班的时候正好是二战结束之后，日本人的生活方式开始学习美国，喝清酒就显得非常土，至少年轻人都开始学着喝啤酒、红酒等。家族第十三代传人，就是我父亲，深知清酒产业的艰难。他当时跟我说如果不想做清酒，也可以改行做别的。但我从小就习惯了自己家是清酒作坊，自己也很喜欢，就一直坚持下来。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放弃了清酒事业，估计我父亲不会生气，但老主顾们肯定会不高兴。因为从小我就跟父亲一起去给客户送货，对方见到我们总是非常高兴，想必是客人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后，回到家或是坐到酒馆里，喝上一杯我们家的酒，能将一身的疲惫都驱除掉，能感受到一丝小小的幸福吧。我能坚持下来，可能不让我们的客人失望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说这番话的时候，增田德兵卫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必胜。

在对创立于1624年的团扇制造商小丸屋住井的第十代掌门人住井启子女士进行访谈的时候，住井女士向笔者说出了“天命”这个词：“在我家里有一条横幅，是祖先历代传下来的传家之宝，上面写着四个字，叫做‘信念不动’。对于这四个字，我的理解就是要守天命。我们家族的团扇事业，是受命于天皇的，因此可以说就是天命。而作为住井家族成员，既然受命于天，就要尽本分。努力做好我们的团扇事业，是我们家族的荣耀，更是我们家族每一代人所背负的义务”。“天命”一词，生动地道出了住井家族历代经营者对于自己家族事业的理解和责任。然而仅有“责任”是不够的，企业家还必须要“勇于担当”：“父亲去世了，我是家里的长女，另外还有两个妹妹，所以我就义不容辞地成为接班人。而父亲去世不久，我叔叔突然说要放弃团扇事业⋯⋯叔叔做事缺乏毅力，总是半途而废。现在父亲去世了，没人能说得动他⋯⋯因为父亲总是说我们小丸屋历代都严格坚守不耽误客户的需求，而且都是长年来往的老主顾，不能给人家添麻烦，所以以前每次叔叔放弃的时候都是我去接手⋯⋯这次是彻底不做了，把设备工具什么的都卖掉当零花钱用了，没有办法，不能给小丸屋的老主顾们添麻烦，所以我就又把团扇事业接了过来。虽然什么设备都没有了，但顾客在，订单在，工人们也在，我就重新添置了一些设备，把被我叔叔赶回家的工人们都找了回来，继续为老主顾们赶制团扇。”400年老铺企业小丸屋的经营者所坚持的“绝不给别人添麻烦”，体现出的正是“勇于担当”的企业家精神。

其次，责任和担当也体现在对整个社会的态度上面。企业的发展，离不开整个社会经济大环境，就像是鱼儿离不开水一样。而整个社会大环境如何，也需要作为社会大环境当中的一分子的企业来尽心尽力地创造和维护。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企业的社会责任（CSR）。

在这个方面，应该说日本的每个优秀企业，每一位优秀的企业家都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而其中将其明确化，并以响亮的口号形式提出来的，就是日本的三大商帮之一的“近江商人”。前文中也曾经提到过，所有近江商人的企业都严格地遵守着一个共通的经营理念，那就是“三方好”。所谓的“三方好”，就是“卖方好，买方好，世间好”。“卖方好”要求企业的经营行为对企业自身要好，要求企业有自己的独立性，不依赖于银行等金融机构，不依赖于某一家大客户；“买方好”，要求企业的经营行为要对顾客有好处，让顾客满意，不仅仅是眼前的顾客，还要看到5年之后，10年之后，甚至是下一代的顾客；作“世间好”，则要求企业的经营行为必须对整个社会有贡献。这里的贡献不仅仅是缴纳税款或创造就业。对于近江商人的企业来说，这两条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能算作“世间好”的范畴，企业需要根据自己的特点，在实现“卖方好”和“买方好”的同时实现“世间好”，通过自己特有的方式为社会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当然，不仅仅是近江商人的企业如此，归属于“大阪商人”的三得利集团一直以来也坚持着“利益三分主义”的做法，“利益的第一部分用于扩大再生产，第二个部分提供给客户，促进客户的发展，而第三个部分则用于发展社会公益事业。”于是，三得利集团的社会公益事业在整个日本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做得也是风生水起，非常有影响力。

企业家所需要拥有的五个“度”

“坚守有底线，创新敢挑战，谦虚重学习，责任勇担当”这20个字，是笔者在观察了诸多日本的优秀企业家之后所提炼出来的日本企业家精神的内容。而要真正成为合格的优秀企业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企业的经营者还必须拥有经营的五个“度”，即“高度”、“宽度”、“长度”、“深度”和“温度”。

经营的高度，是指企业经营者需要将自己内心的高度提高，或者借用稻盛和夫的一句话来讲，就是“提高心性，拓展经营”。经营者只有提高自己的心性，像雄鹰从高空俯瞰地面一样来看待自己所经营的事业，才能运筹帷幄，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才会不迷失自己；同样，企业内部的管理者们则也需要有老板思维或经营者思维，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打破本位主义，将企业各个部门的所有员工的力量聚焦。

经营的宽度，是指企业经营者需要将自己的眼界放宽。各行各业，实际上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甚至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所以，作为企业经营者，不能仅将自己的目光放到自己所处的狭窄的行业或范围内。有了经营的宽度，有了更加宽广的视野，创新也许会变得更加简单一些。

经营的长度，说的是企业经营者需要有长期的战略眼光。日本著名和式点心制造企业虎屋的老板黑川光博先生现在正在设想100年之后的梦想（将和式点心的羊羹，变成受全世界都喜爱和接受的点心），而且也正在以100年之后为起点倒推现在：为了实现百年之后的梦想，现在所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听起来似乎有点荒谬，但实际上大多数的日本老铺企业，在规划自己发展的时候都至少会考虑到50年之后的未来。有了经营的长度，会让企业家在经营企业的时候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经营的深度，说的是企业经营者不能肤浅，不能去追逐浮利。过于肤浅的人，可能在短期内会获得一些利益，但从长期来看，经营上没有深度的企业家，往往不会笑到最后。

最后是经营的温度。这里的温度，主要是强调要有人情味，要有情怀。尤其是在企业内部的劳动关系上，要追求员工的满意和幸福。稻盛和夫为京瓷公司确立的经营哲学，就是“在追求全体员工的精神和物质两方面幸福的同时，努力为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做贡献”，实行大家族主义，将员工的利益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上。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只有让你的员工爽了，他们的工作才会让你的顾客感到满意和幸福。”而且也只有经营有了温度，顾客也才能从企业的产品和服务中感受到人性所特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