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代企业家年龄的增长，中国民营企业开始步入代际传承阶段。而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富人及其积聚的财富正在急剧增长。根据瑞信研究院发布的《2016年度全球财富报告》显示，目前中国家族财富全球排名第三，仅次于美国和日本。中国人均财富增长强劲，在2000年到2016年间，中国人均财富从5670美元增长到22864美元。在此背景下，家族财富管理显得越发重要，在北京市盈科（深圳）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李魏看来，家族财富是保持家族成员凝聚力的核心因素，守住家族财富就是守住家族，传承家族财富就是延续家族。

但是另一方面，很多企业家对家族财富传承的知识经验和风险意识都很有限。“现在很多家族企业都是带病跑步的，企业经营几十年，无论从经营权、管理权以及控制权，还是从财富保全的方方面面都存在很多问题，但是现在只要财富能够勉强运行或者似乎正常在运行，就很少花精力去解决。”北京市中伦（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贾明军律师告诉记者，通过在实际工作中与企业人士的接触，他深刻感受到许多企业家对财富传承这件事已经从初步接触转变到精深耕作。

《家族企业》杂志从创刊开始就邀请了专业人士就热点家族事件撰文分享他们的专业洞察，北京市中伦（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贾明军、北京市盈科（深圳）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李魏、北京瑞银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昊、国浩律师（上海）事务所合伙人王小成等律师都曾在第一时间对热点事件进行剖析梳理，发现其借鉴意义和应对解决思路。

创刊两周年之际，本刊记者回访了几位作为法律界专业人士的专栏作者，请他们回顾分析过往案例对未来的影响，展望家族企业的传承新趋势。

家业传承的变与不变

贾明军律师两年来撰写了很多国内外家族的案件，如乐天集团夺嫡之战、小马奔腾变故等，以及关于家族企业股权架构的案例，有成功的案例，也有失败的案例。“无论时光如何变迁，环境如何变化，很多案例都有相同的时代背景和特点，核心的关注点并没有发生变化，比如家族事业是否长青、企业传承是否有序，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关键，就是股权结构是否完善，股权本身受关注的程度是不会变化的。”贾明军律师认为，家族财富管理的核心目标是让家族成员更幸福，而财富安全及传承的保障是需要法律架构去搭建的，贾明军告诉记者这些都是他致力于家族财富管理的重要原因。“家族财富是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代人积累的结果，因此关注家族财富管理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过去两年中，北京瑞银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昊律师解读了余彭年裸捐受阻案、王宝强离婚案、张靓颖婚前协议、拳王阿里遗产争夺案等一些名人的财产纠纷案件。在王昊律师看来，这些案件对于财富人士的财富管理、保全具有相当意义的借鉴作用。王昊律师说：“余彭年是非常成功的创业家、企业家和慈善家，但是他在财富传承过程中的做法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老一代企业家的方式方法。在财富传递的过程中，由于缺乏专业方式，最终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同样我所关注的娱乐圈的一些案例，也是因为当下年轻一代，他们面临的问题也比老一代的人更复杂，他们更多的会面临一些跨国界的问题，比如去国外演出、生活、结婚对象是外国人等，问题比较复杂，所以更需要采取专业的方式。”

北京市盈科（深圳）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李魏律师认为，家族财富的传承与家族文化、家族精神，二者是皮与毛的关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几年境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慈善和财富传承领域，这既是市场需求的表现，也是社会进步的体现，作为这一领域的专业人士，有责任用实际行动去推动这个事业的发展。通过写作分享经验是其中一种方式。非常感谢《家族企业》杂志能够提供这么好的交流平台。”李魏从2007年开始研究家族信托与财富保护传承，2014年团队开发出境内首款标准化家族信托产品—长盈家族信托，2015年团队设计出境内资金+SPV股权、不动产家族信托模式，这些都是目前境内开展股权家族信托业务的信托机构的普遍模式。

而国浩律师（上海）事务所合伙人王小成律师告诉记者：“无传承不家族，传承首要的是家族精神的传承，也就是家风的传承，要在家族传承过程中形成良好的家风，这是家族传承的上层建筑。”同时，王小成律师也表示在保证有良好家风的基础上，要在专业人士的帮助下，利用法律手段搭建良好的财富传承的架构。“家风塑造是首要的，财富架构是重要的，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实现富过三代。”

财富保全是关键

王小成认为，几乎所有的家族企业都需要考虑财富的传承安排，“财富传承过程中，国内的企业家往往还在追求盈利、增值，而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财富安全的保障。” 

“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一些小毛病我们一般不会在意，我们一般不愿意主动体检。其实目前来说，就像我们必须的体检，企业财富管理应该从被动型变成主动型，应该变成中产阶层以上的人群每年必须做的一件事。”贾明军律师认为，中国的财富管理已经到了一个两代传承的高峰期，“而传承包括控制权和股权的传承，这是摆在很多一代和二代之间的问题，其中可能涉及到企业转型、二代的兴趣爱好、一代二代之间的差异等等问题。”

“从外部环境来看，世界经济格局、政策走势，过去的三十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财富管理产生重大影响，包括像CRS、国际间的税务协定对高净值客户资产配置影响都是非常大的，包括不动产的登记，以及对遗产税的提前筹划，这些都关系到每一个高净值人士。”贾明军认为以上三方面的因素在2017年让财富管理和保全成为家族企业的当务之急。

在李魏看来，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特殊时期，很多人的财富积累非常快，但基础并不牢固。财富传承是对未来长期规划的首要目标，因此，财富来源的合法性、财富分配的合理性和财富风险的可控性是最需要关注和注意的。“合法是财富传承的基础，很难想象，不合法的财产能够保持长久；合理是财富传承的要义，不合理的安排，将会加大财富风险，加快财富流失，与财富传承的原则背道而驰；可控是财富创造者的根本意志，他们创造了财富，他们最懂财富，他们也最在乎财富，所以他们最有权决定财富如何安排和使用。”李魏说。“他们不仅要在生前控制自己的财富，在身后也要控制自己的财富。而家族信托可以帮他们实现这个愿望，这也是家族信托越来越受到追捧的原因之一。”李魏认为，家业传承通常包括家族财富传承与家族企业传承。家族财富通常指家族企业的有形或无形资产，这些资产在家族成员无力管理时，可以借助专业机构与专业人士之力，得到有效保护和传承。家族企业作为特殊的家族财富，需要有能力的家族成员有效经营和管理，才能得到有效传承。如果家族缺乏这样的接班人，也不应该硬性传承，可以选择变现，成为金融资产或其他可投资资产，这样更有利于传承，香港邵逸夫先生的做法就很值得借鉴。

“企业家需要抽出一部分时间来对自己的企业、对自己的财富做一个完整的规划，有些企业家会通过董事会及家族会议去规划这些事情，但是仍有很多企业家认为自己可以掌控这些事情，靠自己的直觉做事。这种想法存在很大的问题，真正的财富管理是需要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利用一系列的财富管理手段及工具，形成统一综合的方案来解决。”贾明军说。

贾明军认为2017年的财富管理需要关注三大问题，第一，转换注意焦点，把以企业为中心转为以家族为中心；第二，隔离观念（隔离企业资产和家族资产）；第三，统筹观念（统筹运用财富工具）。“我觉得能真正的去领悟去运用去搭配这三个关键词对高净值人群来说是确保财富安全的基础。”贾明军说。

而王小成认为，2017年婚姻风险防范、家风塑造是财富传承的关键点。“婚姻风险防范是防止财富缩水的重要手段，家风的塑造是财富传承的首要任务。”

慈善是家族传承的最高境界

安德鲁•卡内基曾言:“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邵逸夫说过：“一个企业家的最高境界就是慈善家。”

家族慈善目前在国内还是一个新鲜事物，但在境外发达国家和中国香港地区却是富豪家族财富传承的重要手段和载体，家族慈善信托基金已成为打破“富不过三代”这个魔咒的“不二法宝”。每一代人、每一个企业、每一位即将传承的企业家都有其生存的价值和使命，有些人把财富只留给儿女，有些人却做好了家人、企业及社会的财富分配，受世人尊重，为后人造福。

“家族传承的最高境界就是慈善传承。”王小成认为，“我国《慈善法》从2015年11月份征求意见，到2016年3月份通过，经过了很短的时间，说明我们国家对慈善非常重视。”他进一步解释说，内地企业家如曹德旺先生、牛根生先生已经走在了慈善前沿，通过设立家族基金会来搭建家族财富架构，进行家族的慈善事业。参照一些国内外著名的家族，包括杜邦家族、福特家族、洛克菲勒家族、王永庆家族和邵逸夫家族等这些家族都使用了“慈善基金会+慈善信托”的模式，一方面从事慈善事业，另一方面完成了家族控制权的传承。“像邵逸夫、比尔•盖茨、扎克伯格、梅隆家族，并不是直接把财富传承给下一代，但是从他们财富的架构做法看来，家族财富传承的最高境界就是慈善传承。从表面上说慈善是散财的，但在散财的同时必然会聚财。我国的道家和儒家文化都有提到修身齐家治国益天下，慈善有助于家族精神的塑造，引领家族的二代、三代去做慈善有助于塑造他们的人生修养，而个人的修养决定了自身财富的积累以及家族财富的传承。”

贾明军认为，利用慈善信托、慈善公益基金会等财富工具，会有助于家族文化的传承。“一个家族如果想富过三代，家族文化的理念是非常重要的，一定要有一个好的家风、家训，所以对子女的教育就很重要。如果通过慈善把家族文化的理念、家风传递给下一代，会更利于家业的传承。”

海外资产配置需谨慎

“财富人士已经完成了原始的财富积累，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会选择去国外生活或者进行一些海外资产配置，这就需要了解海外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规则，不能停留在旧的框架思维中。”王昊指出，比如当下财富人士越来越强调全球资产配置，而CRS和美国的反肥猫法案正在重写全球资产配置的“游戏规则”。王昊认为，内忧外患加剧，碎片化管理和规划的风险会集中爆发。“因此，他们需要应对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变化对他们带来的潜在风险。”

“财富管理与世界的政治经济格局密切相关，过去的三十年没有哪一个时段像今天这样规则巨变，美国反肥猫法案的制定、CRS以及国内对遗产税的筹划，这些变化与每一个高净值人士的财富攸戚相关。”贾明军也强调，“一定要警惕国际政治经济格局变化对他们带来的潜在风险，提前在专业人士的帮助下，综合运用各种工具和手段来进行财富管理。”

王小成则建议，在CRS背景下，国内的高净值人士进行海外资产的配置难度越来越大，因此国内的高净值人士要重视在国内的资产配置，重视国内资产的风险防范，要相信国内的信托法。